“香兰素乌龙事件”疑云

       7月10日，美赞臣、惠氏、雅培3大国外品牌1阶段婴幼儿奶粉被曝违规添加香兰素。该消息被媒体披露后，让国内无数育婴家庭都揪了一把心。但很快，检测机构湖南农业大学营养与食品安全检测中心又称是误判，并向三家洋奶粉生产商发函致歉。

　　香兰素对人体有何危害？它的检测难易程度如何？目前检测市场又有哪些问题？带着这些疑问，本报记者展开了调查。

　　蹊跷的香兰素检测

　　最近一段时间，湖南长沙的年轻妈妈柳红（化名）心神不安，因为从媒体报道得知宝宝常喝的惠氏1阶段奶粉被检测出含有食品添加剂香兰素。

　　尽管后来该检测机构发布公告，声称系检测失误，相关奶粉企业也相继宣布本公司的产品没有问题。在更权威的检测报告出炉之前，柳红仍然感觉压力很大：“连大品牌的奶粉都信不过，我不知道该买什么牌子的奶粉了。”

　　香兰素为何物？据湘雅二医院营养科主任医师唐大寒介绍，香兰素是一种合成香精，具有香荚兰香气及浓郁的奶香，广泛应用于食用、日用与烟用香精的调配，是一种重要的食品添加剂和香料产品，其中用于食品添加剂的香兰素比例为50%。大剂量食用香兰素可引起头疼、恶心、呼吸困难，甚至损伤内脏。

　　据国内一家大型香兰素生产企业的官网显示，目前香兰素国际市场的实际年需求量在1.7万吨左右。由于食品添加剂方面的用量在不断增加，香兰素的年需求量还会以4～5%的速度增加。

　　唐大寒介绍，由于婴幼儿的器官比成年人脆弱，代谢排毒能力较差，服食含有添加剂的食物会加重新陈代谢负担，因此国家规定，所有婴幼儿食品都不得添加各类食品添加剂。

　　尽管此次香兰素事件中所涉及的企业均对其产品含有香兰素进行了否认，但一位奶粉行业资深人士向记者透露，由于对一些香精香料含量的规定存在管理真空，而香兰素可以增加奶粉的香味、浓稠度，让奶粉变得又香又浓，使婴儿产生依赖感，一些奶粉企业确有添加香兰素的做法。

　　早在2008年，卫生部发布的《婴幼儿配方食品和谷类食品中香料使用规定》里规定，0到6个月婴幼儿配方食品不得添加任何食用香料。2011年出台的《食品安全国家标准食品添加剂使用标准》中也有类似规定。

　　同时，国家标准委员会网站上一份《食品添加剂香兰素国家标准（GB3861-2008）》中显示，对于香兰素的含量以及杂质成分，都可以采用气相色谱法来进行分析。

　　蹊跷的是，无论是国家质检组织的国家监督抽查，还是一些地方质检部门的日常抽检，婴幼儿配方乳粉中的香兰素检测一直都处于“缺席”状态中。

　　国家质检总局曾于去年10月公布了包括婴幼儿配方乳粉在内的37类产品抽查结果，记者发现，香兰素等香精香料项目偏偏“缺席”，并没有在所公布的检测项目之中。

　　无独有偶，在美赞臣、雅培等品牌奶粉的生产加工企业所在地广州市，当地质监部门对婴幼儿配方乳粉的抽检公告显示，所抽检的美赞臣、雅培等品牌奶粉都合格，但在公布的数十个检测项目中，记者也没有找到对香兰素的检测。

　　记者随后电话联系了包括质检总局在内的多家质检部门，结果均为目前婴幼儿配方奶粉的检测确实都不包括香兰素。

　　问及没有检测的原因，这些检验部门给出的回复是他们参照的国家相关检测标准里没有针对香兰素的检测要求或者没有具体的检测方法。

　　湖南省出入境检验检疫局检验检疫技术研究中心李军告诉记者，实际上香兰素等香料检测难度不大，完全可以按照国家标准规定的液相色谱法进行检测，而且过程也不复杂。部分大学的实验室、食品研究机构也有相关仪器可以进行检测。

　　食品检测之难

　　记者以怀疑所购买的奶粉有问题为由，联系上了山东青岛一家食品检测中心。工作人员首先就要求记者交代送检的单位。当记者表示，不是单位而是个人需要检测时，该工作人员直截了当地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接受个人送检。”

　　湖南省出入境检验检疫技术中心一名王姓工作人员在接受记者咨询时明确表示，她所在的单位确实有检验香兰素的资质，但要求送检的必须是进出口企业或者是出入境检验检疫系统的单位，一律不接收私人送检业务。

　　据了解，目前我国针对食品检测的机构有两种，一种就是官方建立的检测机构，一般只做政府部门委托的检测业务；另一种是社会性质的检测机构，既有高校的非营利机构，也有营利性检测机构，这些检测机构的成立必须经过质检部门的认证批准。

　　“送检无门是目前食品安全管理领域的一大尴尬。”广州市奶业管理办公室副主任王丁棉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表示，由于种种原因，现实中经常存在检验机构不接受个人送检的情况。

　　检验机构更多是接受生产经营者或组织的送检。分析其缘由，王丁棉认为是有些检验机构不具备送检项目的检验资质和能力；也有检验机构担心样品来源，怕有一些目的不纯的送检，害怕承担法律责任陷入纠纷等。

　　此外，就算有检测机构愿意接受私人送检，高昂的检测费用也会将不少消费者拒之门外。7月16日，记者以一盒奶粉需检测为由联系上了广东珠海市一家食品检验中心。在线客服表示，每一项检测指标的检测费用为200元左右，10个指标以上才接受检测。记者算了一下，如果将某品牌奶粉所标注的50余种指标全部进行检测，一个样品的检测可能就要花费近万元。

　　当记者质疑其收费太高，该客服人员表示，收费是经过物价部门严格审核的，实际上检测中心并没有赚钱。“有的项目光试剂就得100多元，仪器也非常贵，每次检测都是在减损使用寿命”。

　　混乱的检测市场

　　湖南省食品质量监督检验研究所总工程师杨代明告诉记者，由于不同种类食品所含成分复杂，相对其他领域产品的检测，食品检测要更复杂、难度更大。受工作人员检测水平、实验仪器等影响，食品检测出现问题的可能性也存在。

　　而在王丁棉看来，这次奶粉检测乌龙事件，折射出了当前食品检测领域混乱的问题。在当前国内食品安全监管力量不足、消费者信息获取途径有限、食品事故频发的大环境下，他呼吁有关部门应尽快启动第三方检测。

　　一位多年从事检测业务的人士告诉记者，市场上有不少检测机构所谓的认证证书和从业资格证书都是通过托人找关系从地下渠道购买的。只要肯花钱，就可以搞定一些省级甚至国家级的检验资格证书和认证证书。

　　事实上，某些检测机构不但可以从非正常渠道获得相应的资格证书和认证书，他们也能根据需要，自由控制检测结果合格还是不合格。

　　记者以顾客身份暗访了省内一家食品检测中心。其负责人告诉记者，他们公司出具的检验报告能保证客观公正，具有法律效力。但记者表示，由于一起官司需要，愿意出高价让检测结果变得有利于自己时，该负责人神秘地回答，如有需要，检测结果是可以操作。随后他演示了如何从技术角度干扰检测结果的过程。

　　在暗访中，不少检测机构都声称自己拥有独立的实验室。但当记者提出想去实地看看时，不少检测机构都进行了拒绝。另外，尽管有检测机构提供了详细的实验室地址，但记者核实后发现，那些实验室要么是属于部分高等院校的，要么就是属于另一家完全不同的检测机构。

　　在长沙市芙蓉路的一家环保检测机构，整个公司只有几把椅子，两张桌子，一台电脑。虽然负责接待的业务员出示了具有法律效力的“CMA”证书，但仔细一看，证书上的盖章却是广州的一家检测机构。该业务员称他们的总部在广州，这里是他们分公司。

　　调查发现，目前市场上检测机构的发展正面临着越来越激烈的市场竞争，纵向是上级检测机构跨区域开展业务，从而形成检测业务的竞争。横向农业部门、畜牧部门、质检和卫生部门的检测机构在同一行政区域内相互抢业务往往同一产品重复检测，检测结果却不互认。

　　7月13日，此次香兰素事件的当事方之一湖南省信用建设促进会向外发布消息，将可能把样品送往国外检验，并称下次检测将安排公证人员在场。

　　王丁棉表示，国外检测除检测水平较为完备外，机构也较为重视客观、公正，“他们只对实验结果负责，谁送检、谁被检都不会影响到检测结果。因为一旦结果有误，这些中心都会名誉扫地，所以都不敢这么做。”

　　无独有偶，此前有民间组织机构CERR曾对外公布雅培奶粉的乳清蛋白与酪蛋白比例不符国标后，雅培也称要送国外检测。

　　事件回放〉〉〉

　　7月9日，媒体报道称，湖南省信用促进会委托湖南省品牌信誉调查中心送检发现一些1阶段的“洋品牌”奶粉添加了国家禁止的香兰素，承担此次检测的机构为湖南农业大学营养与食品安全检测中心。报道还公布了三家“涉香”奶粉企业名称以及检测报告,并称“大剂量食用香兰素会给婴儿肝肾造成损伤”。

　　7月10日，美赞臣、惠氏和雅培三家企业迅速回应，否认1段奶粉中添加香兰素。上述检测的权威性以及检测流程表示了质疑，促请相关机构进一步公布检测详情。

　　当晚，湖南农业大学营养与食品安全检测中心就检测结果发布说明：“本次送检样品中未检出香兰素，造成错判的原因是工作人员疏忽，误判了色谱分析图谱，因此，本次检测结果无效。”该中心负责人表示，事先并不知道此次检测结果会对外公布。并称该中心没有受到某方面的压力，也没有被企业公关。

　　然而公众与媒体对此仍疑虑重重，认为从检测到结果发布应该不止一个环节，难道一次检测之后没有复核？数据发布没有审核把关？

　　7月13日上午，送检单位湖南省品牌信誉调查中心相关负责人向媒体披露了奶粉送检相关细节，称将继续向国内外权威机构送检，同时欢迎有资质的检验机构参与复检。

　　同时，湖南省质监局、长沙市工商局等部门也相继表示，将会对事件展开进一步调查，如发现这些洋品牌奶粉中确实含有违规添加剂，将采取必要的行动。